幼狐抱報Rita's Express

加護病房比我想像中還吵

媽媽的頭罩著紗布 床側的機器閃著陌生的五彩數字

國慶日隔天 因為要移除腦內3公分的腫瘤 媽媽又開了一次刀

又因為院方的排序臨時更換 包括我在內的親人趕到醫院時 手術已經結束了 看護阿姨在等我們

根據醫生的說法 媽媽的手術很順利 恢復得也快

但這兩天聽說她頭部水腫 可能要以儀器消腫 又再度讓我擔心到睡不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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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幾年 跟病魔搏鬥的媽媽 辛苦自不在話下

6年前被診斷出乳癌 經過一番掙扎後接受了手術 緊接著化療 但她受不了副作用而沒有完成療程

出院後嚴苛的規律生活和自然飲食 加上大量的運動 有一陣子穩定下來 或至少是表面上控制下來了

(高中的護理老師說"上天對女人很好 乳癌跟子宮頸癌是存活率極高的癌症" 

但她沒有告訴學生 就算是同一種病 個人體質差異決定了治療效果 我媽媽不巧是比較棘手的體質[生理 心理都是])

兩年前年初惡化 尋遍各地名醫 密醫 轉院 聘請專業看護 確定癌細胞轉移 接受放療 回診追蹤時照出不明陰影

一開始因為很小無法立即判讀和治療 九月底時醫生說手術的效果會比較徹底 需要緊急處理 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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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看著病床上蒼白的她 很脆弱 像個孩子 需要人疼

形容不出是怎樣的情緒 眼淚我流過很多了 憤怒和疑惑("為什麼是她?!")也從來沒有少過

很希望她就像別人家的媽媽一樣 小孩完成學業了 不需要她太過操心了(完全不操心是不可能的)

放下家庭重擔 普通過日子 偶爾犒賞自己的辛勞

只要平凡就好 為什麼病魔要來攪局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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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很少寫這些事 也很少跟別人深入聊 就算是熟識的親友問起她好不好 我最常的回答也只有"不錯 蠻OK的"

就連大部份的鄰居 也是到她治療了幾年後才知道她生病了

生病後旁人的關心常常是一種壓力 建議看哪個醫生 使用那個偏方 等等...更是教人身心俱疲 雖然心裡知道 大家都是出自好意

現在寫下來 是我自私地想要進行自我心理療癒 減少每晚腦子很忙 累得半死偏偏睡不著的痛苦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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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說 最親近的人最難寫

我醞釀要寫這個題目有幾週了 靈感來自foufou<媽媽教我的事>展覽

雖然我還沒開展就知道消息 直到前幾天撤展都沒辦法去看 也想藉這題目來記錄一點點回憶片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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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想起來 媽媽教我的事太多了 

生重病也是媽媽教我的事 

我從一個非常任性非常軟弱不會煮菜的笨女兒

變成一個有點任性普通軟弱會煮菜的笨女兒

也讓我體會到 人的情緒原來可以那麼複雜

我這幾年最常出現的情緒是自責 連笑的時候都覺得心虛 覺得媽媽在病痛奮鬥我怎麼可以這麼過得這麼開心

另一個情緒同時拉扯著 想要全心投入全職工作 想要逃避料理三餐和雜務 想要玩樂和"過自己的生活"

媽媽看起來明明就不太像病人(病情控制穩定的時候 她體力很不錯 外人都看不出來他是癌症患者)

但這樣想完 深深的罪惡感又啃食著我的心願 以最大的聲量責備我不孝 然後狠狠咬我一口

去年住台南時 幾乎每週末都回家 即使來去匆匆 還是會因為頻繁回家感到一絲安心

媽媽的情況又走下坡時 我對自己做的是三個月一簽的派遣工作從無奈轉為感激 沒有費太大的力氣 約一滿就回台中(雖然我真的很喜歡台南)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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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段提過 我很笨拙 所以騎腳踏車這種"天生就應該要會"的事 是媽媽教我的(還有舅舅的幫忙)

我是左撇子 但媽媽不會用左手寫字 所以她用右手教我 我就用右手學

如果有時光機 我要回去媽媽提議教我踩縫紉機 我卻斷然拒絕的時候

我要用力巴當年的我的頭 因為我現在再怎麼想學 媽媽也沒有力氣教我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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認真想起來 媽媽教我最重要的事 就是"為別人著想"

每次有什麼事 她總會站在對方的立場為對方設想

"將心比心"是我很早就從她學到的字眼 以至於長大看到自私或白目都會先不可思議一下

然後才想到 嗯 也許不能怪他們 因為他們的媽媽沒有教

就算跟對方吵架 或是討厭的人 她也說"沒有完美的人 相處要學著看對方的優點"

有時體貼得簡直過頭了 而她這種良善的磁場也吸引了很多人

以前早上一起去運動 陌生人都會想要跟她掏心掏肺 訴苦 講盡生活的委屈

即使根本完全不干她的事  而且她很忙 還是會聽對方講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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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庭對媽媽是最重要的 

就算在腦部手術前 她還是為親人的困境擔心 試著伸出援手

親友常勸她說顧好自己身體 不要為別人操煩 

但對家庭的掛念是流在她血液裡密不可分的

媽媽有個概念 就是家裡最少要留一個人看守 家才像一個家

爸爸開玩笑跟她說"厝那麼大放著又不會被搬走"

但在她心底 不只是怕被闖空門這種概念 而是家人應該常相聚交流

如果大家都因為工作或學業繁忙 也要有個人擔任守護家庭的角色 

她守護了數十年 如今心有餘力不足 只好交給我擔任這角色(抱歉我扮演得不好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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求學時代  有些同學覺得我很會照顧人 甚至還半拱半認真選我做服務股長

(根本就不知道那是做什麼的閒缺 不過還好就算只差一個字 她們也沒選我做管錢的總務股長)

大學時還有人叫我"Rita媽媽"(我媽不在場所以很確定是在叫我)

其實我會的東西很少 比起我媽簡直遜一萬倍 

但如果你覺得我還算溫柔 會關心他人 跟"貼心"這字眼有沾上一點邊 

請你謝謝我媽媽 因為這都是她教我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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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.s照片是我很喜歡的 跟媽媽的合照 本來要掃描 礙於手邊沒有機器 就先翻拍局部